对下一个目的地——那个在奏报中呈现出一派官清民顺、文华锦绣气象的苏州府的期待,向着东南方向,平稳驶去。江南的画卷,正缓缓展开新的篇章。
苏州府衙,后堂书房。
窗外绿竹掩映,清风徐来,带来几声清脆的鸟鸣。书房内陈设简朴雅致,一尘不染,唯有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墙上悬挂的“明镜高悬”匾额,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与勤勉。
苏州知府周砚,年约五旬,面容清癯,两鬓已染霜华,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锐利,透着洞察世事的清明与久经风霜的沉稳。他身着半旧的青色官袍,正伏案疾书,批阅着一份关于今春桑蚕丝税的公文,眉头微锁,显然在仔细权衡。
“大人。”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,心腹师爷轻步而入,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,躬身行礼。
周砚并未抬头,笔锋稳健地在公文末尾落下批语,方搁下笔,抬眸看向师爷,声音平和:“何事?”
师爷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,却难掩兴奋:“启禀大人,刚刚接到六百里加急驿报!帝后銮驾,已离扬州,正奔我苏州府而来!算算行程,约莫三日后即可抵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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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砚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他眼中掠过一丝讶然,但随即恢复如常的平静,仿佛听到的并非天大的消息,而是一件寻常公务。他缓缓将批阅好的公文放到一旁,拿起案头温热的茶盏,轻轻呷了一口。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,如同在说一件早已预料的事情,目光重新落回桌案上另一份待批的河工文书。
师爷见周砚如此平静,心中那份因“天颜将至”而生的激动不免有些错愕。他犹豫了一下,脸上堆起更加谄媚的笑容,搓着手道:“大人!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!陛下与王爷亲临苏州!这…这足见朝廷对大人您治下苏州的看重!大人您清名远播,治绩斐然,此次御驾亲临,大人您…升迁有望!指日可待啊!恭喜大人!贺喜大人!”
“升迁?”
周砚终于再次抬起了头,目光平静地落在师爷那满是期待的脸上。他没有欣喜若狂,没有志得意满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。那清明的眼眸深处,反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、难以言喻的情绪,像是看透了某种虚妄,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疏离。
他轻轻放下茶盏,瓷底与紫檀桌面相碰,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的脆响。
“呵…” 一声极淡的、听不出是笑还是叹的气音从他唇边逸出。
周砚站起身,缓步踱到窗前。窗外,是苏州府衙宁静的后园,几株老树新绿,鸟雀啁啾。更远处,隐约传来市井的喧嚣,那是他治下安定祥和的证明。
他背对着师爷,目光似乎穿透了院墙,投向了这座浸润着千年文华、在他手中愈发井然的城池。
“帝后南巡,驾临苏州,乃是朝廷恩典,苏州百姓之幸。” 周砚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沉稳,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透彻,“至于本官…”
他微微停顿,语气没有丝毫起伏,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简单事实:
“为官一任,牧守一方。所求者,不过是辖境之内,百姓安居乐业,士农工商各安其分,税赋无亏,讼狱得平,河道安澜。此乃本分,何谈功绩?又何须以此邀功,妄求升迁?”
他转过身,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,只有一片如古井深潭般的平静:
“传本官命令:” “一、帝后驻跸之所,按规制准备,务必洁净安泰,然一切从简,绝不许扰民,更不许借机摊派勒索!违者严惩不贷!” “二、銮驾所经官道,着府衙工房带人,将路面稍作平整,清除障碍即可,无需大肆铺张,更不许驱赶沿途百姓!” “三、令府衙三班衙役,自明日起,加派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