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吞没小囡囡的池水,在接触到她脖颈,即将淹没她下巴的刹那,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坚韧屏障强行托举,骤然停止了上升的势头,快速形成一个平滑如镜的凹陷水平面。
甚至那些因为小囡囡挣扎激起的浪花和水沫,都在离她身体寸许的地方陡然凝固。
整个池塘,以落水的小囡囡为中心,出现了一个违背常理的的水面平台,小囡囡仿佛悬空坐在这片水镜之上,只有腰部以下浸泡在静止的水中,惊恐的哭喊得以发出,小脸憋得通红。
许尘也冲到了池边,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,更没有时间去思考,他只是本能地俯身,再探出手臂,一把抓住小囡囡的胳膊,用力将她从那片静止的水域中拽了出来。
“哇——!太爷爷!吓死囡囡了!”
浑身湿透、冰冷的小囡囡被搂进许尘同样颤抖的怀抱,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惊恐大哭。
而许尘……
他僵硬地抱着浑身滴水,还在哇哇大哭的曾孙女,枯瘦的手掌还保持着指向池塘的姿势。
“道......道则......”
他浑浊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那片刚刚被他隔空抓出小囡囡的水面。
此刻,失去他意志加持的池水早已恢复了正常流动,微波荡漾,几尾红鲤慢悠悠地游弋,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水面凝固从未发生。
“……水……可载物,亦可承意……念至……则水……”
一个遥远到几乎磨灭、却又熟悉到灵魂颤栗的声音片段,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开。
那不是语言,更不是知识,而是一种本能!
一种如同呼吸,如同心跳般流淌在他血脉深处、却被他尘封了整整六十年的……道则之力的悸动。
水之道则!
他忽然惊起来,眼中接着闪过一丝荒谬,带着对自己的嘲笑。
幻境?
这六十年……竟然是幻境?!
这让他沉醉,让他守护,甚至让他付出一切的平凡人生……竟是一个虚假的牢笼?!
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淹没他,让他再也思考不能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许尘抱着还在抽泣的曾孙女,喉咙里发出仿佛破损风箱般的笑声,这笑声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,只有无尽的荒谬、冰冷的讽刺。
我居然在幻境中生存了足足一个甲子有余?
许尘啊许尘,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一点呢?
然而事到如今,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。
那丝钻戒上的碧色, 每一次照镜子时的恍惚与失神,甚至每一次思考到犬妖的记忆般的真实,这不都是幻境漏洞?
他低下头,看着怀中依旧因惊吓而瑟瑟发抖的小囡囡。
这小家伙泪眼婆娑,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,小小的身体传来真实的温热和依赖,看着这张酷似周琳、酷似安安,也承载着他这六十年几乎所有温情与挂念的小脸……
自己并不后悔在这幻境中度过一甲子的时间,自己对衢山寿宴的弟子之位并不看重,他看重的是这足足一甲子的时光!
他舍不得啊!舍不得分离!
那股撕裂魂灵的痛苦,更甚于道肉体粉碎炸开的痛楚苦苦萦绕着他,让他无法自拔。
因为他知道——
一旦你已清醒,那么告别的时间便到了。
他定了定心,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,这哪里能是真的呢?
那个许尘,那个活在人间的许尘,已经死了呀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,是真到不能再真的事实!
要醒过来!
一甲子的虚幻,你还没待久吗?
明明那么多珍爱你的人都已经离你而去了,明明你所珍爱的人已经不需要你了,为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