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都日上三竿了,早就过了“闻鸡起舞”的时间。 早吗?
不过陈木枝知道,所谓“早不早”,不能以青楼姑娘的生活作息来衡量。
既然姜岱姑娘说早,那就早吧。
侍女送了茶进来,轻轻地放在桌上,又轻轻地退了出去。这侍女看上去也只有十二三岁,出门时,却抿着嘴朝陈木枝甩了个媚眼儿。
先前鸨姐儿和姜岱也都风情万种,却不如这个小女孩熟练的撩人来得可怕。陈木枝一颤,又强作镇定,假装没看到她的媚眼,继续欣赏墙上那幅名家画作。
从盛光街往南,过三条街,有一大片绵沿不尽的青砖墙,墙内是京城最大的一处王府。
怡亲王府。
卫绪正在书房,简简单单一枚玉环束住了乌黑的长发,一袭绣着团花的白色锦袍,衬出他无双的美貌。这美貌却因沉静的气质滤掉了浮尘,显得格外优雅。
便是天下独一份的妩媚,也是贵气逼人的妩媚。
每日早晨,陈木枝“闻鸡起舞”的时候,怡亲王府世子的早读便也开始。
他极好学,亦极通透,学识精进远远超于常人。故此早先的先生深感力不从心,怕耽误他,竟主动辞了教职,倒是舒贞郡主慧眼识宝,知道卫绪的老师,即便是主动请辞的,也必定是难觅的良师,生生地给请到了郑家。 如今卫绪已没有专门的先生,他偶尔去郑家找之前的先生论道,大部分时间却是进宫,与皇太子作伴,一同接受国最博学的忠德之士教诲。
父亲乃肱骨之臣,儿子为太子伴读。这就是怡亲王府最最厉害之处。
卫绪缓缓地翻过一页,书房门口闪进了一个身影。
是苦九。
“爷,木枝姑娘进了倦雨楼。”
“胆子真大。”卫绪没有抬眼,只手指稍稍动了动,缓声道“看来,很快会找到秦宜年了。”
苦九摇头“瞧不懂。”
他素来话少,除了汇报事情,平时说话,几乎不超过十个字。
卫绪却知道他的意思。
“秦宜年差点被劈成两半,幸运捡回一条命,在家中养伤呢。这丫头看起来是真的忘了不少事,否则何必舍近求远,去倦雨楼寻找秦宜年。”
苦九想了想,又道“国公府有事。”
卫绪赞赏地点点头“说对了。她不信任府里的人,所以也没有跟国公府的人打听过秦宜年。
“继续跟吗?”苦九问。
世子一直暗中盯着陈木枝,本是疑心陈木枝故意隐瞒了军情。现在确定陈木枝是真失忆了,苦九也不能确定,还要不要继续跟了。
卫绪却想了想“派暗卫盯着,你和我稍后进宫。”
“是。”
话音方落,外头丫鬟求见。
卫绪像是预料到了来意,无奈地向苦九看了一眼。果然,丫鬟进来说,苗大学士府来人,怡亲王妃请世子去前厅见客。
丫鬟一进来,卫绪的无奈就不见了,此时只剩了温雅。
“我急着进宫,不能去见客了。你只与母亲说我已出门便好。”
说着,又从衣袖中抽出一把梳子“你将这个给母亲,什么都别说,她自然就明白了。”
这梳子本是陈木兮的随身之物,被卫绪以纪念已故未婚妻的理由讨取了过来,却屡屡派了大用场。
比如今天,苗家大夫人亲自上门,用意很明显,想让苗问兰和怡亲王府结亲。
而卫绪让丫鬟送给王妃一把梳子,便是心中依然有已故未婚妻,不作他想之意。这法子已用过几次,每回都把怡亲王妃气个够呛。
“陈家小姐再好,也已亡故。且你与她连面都没见过、话都没说过,你就这么当真?”